响晴的冬日，向阳的墙根有着耀眼的暖光。冬闲里的农人们，早已按捺不住对温暖的巴望，被酷寒敦促着三三两两靠拢来，躲入墙根这冬日里天然天成的一隅乐土。

  记忆里那间寒酸的老校舍，坐北朝南，阳光充足。一下课，拥堵的孩子们挤破房门，三五秒钟，便整整齐齐地排在了窗下。或谈笑自若、或彼此玩笑、或共读一本小人书、或呆呆地享用这阳光。不知是谁在部队一头推了一把，两股力气便从两头向中心集合，将单薄、低矮的同学挤出部队，马上便有人乐祸幸灾地闯入补上。挤出的同学，伸直双手在胸前，亮出拇指、食指组成双枪，嗒嗒一阵扫射，晒太阳的部队应声散乱，笑作一团。

  活泼的孩子断不是这墙根下的常客，那静静的白叟才是最忠诚的拥趸者。年轻人渐少的乡村，枯黄的土墙根，丰满的阳光里，一位或几位晒太阳的风烛白叟，坐在马扎或几块摞起的石头上，微闭着干瘦的两眼，静心打着打盹，脚跟下趴着那条温柔的小狗……这一切，天然地组成了乡村冬日里特有的一道景色。这景色曾让许多画家入神，入神于这温暖的墙根，入神于这闲适的韶光。

  日晒三竿。清闲的人们刚钻出被窝，便靠在了墙根下，留下勤劳的女性忙活着早饭。向阳里，一个个不修边幅、睡眼蒙眬，两手搭揣于袖管中，在冬晨的轻风里逐渐清醒了簇新一天。女性一声呼唤，端着饭碗的人们，次序在墙根下蹲成一排，大口大口或吸溜吸溜地吃着简略的早饭。或是清汤挂面就油条，或是肥汤煎饼就馒头，或许吃上一块锅贴饼、啃上一块煮红薯，这贴着墙根摆开的露天早餐大排档，真是别有一番滋味，别是一种风情。

  暖暖的墙根下，总是少不了叽叽喳喳的妇女。手里织着毛衣、纳着鞋底、剥着来年将种的花生，或许怀里奶着幼小的孩子，这都不能让她们停住传达花边新闻的嘴巴。张家长李家短，谁家的男人外出挣大钱，谁家的孩子长进考上了大学，谁家的媳妇不孝顺公婆；什么猪下仔、鸡产蛋、盖个牛棚、搭个羊圈，村里那点事儿，全都能在这墙根“广播站”一扫而光。

  男人们相对来说就安静多了。两三个人聚在一起，讨论一下近来的天下大事，国外到国内、政治到民生、军事到体育，都能评出个见地独特、一家之言。不善言谈的，则搬来一张方桌，或许垒起一块石板，痛痛快快地甩起了扑克、下起了象棋；占不上好地段的，就寻个旮旯，随意在地上划个框框，用石头木棍玩起了不上名堂的民间游戏，消遣博弈间不觉已从暖阳当空过到了日沉西山。

  这样的暖阳，怎能糟蹋。在墙根栽起两根木桩，拴上一道绳子，摊开被褥，承受阳

  光的过滤；松松软软、厚厚实实地收回去，便将这暖暖的冬日保存了起来，夜里嗅着阳光的滋味入眠，真是极大的享用。或许端出久陈的豆谷、核桃、花生，铺展在墙根足足的阳光下，曝晒去潮气，持久的贮藏起丰盈的高兴。

  严寒的墙根，有了暖阳的普照，便有了巨大的吸引力；有了人们的聚集，便弥漫起了无尽的气愤。冰冷的冬天，有了暖暖的墙根，便也显得不再肃杀和绵长。今也墙根、明也墙根，转瞬即可挨到温暖遍地、花红柳绿的早春二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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